为深刻吸取北京长峰医院重大火灾事故教训，5月7日至11日，国务院安委会综合检查组第十一组赴上海明查暗访，将医疗机构消防安全列为重点检查内容。检查发现，医疗机构疏散通道设置不符合规定标准、医务人员应急疏散职责任务不明确、疏散楼梯为敞开楼梯间等问题都会存在。这背后暴露出的问题是，一些医疗机构虽做起养老生意，却未对场所和设施安全予以足够重视，隐患重重。
“听说过北京长峰医院的火灾事故吗？”5月9 日上午，检查组专家在上海蓝生万众医院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蓝生万众医院），向紧急赶来的院党支部书记徐筱林问道。
“听说了，我们从始至终很重视消防安全。北京长峰医院发生火灾事故后，我们大家常常查房， 要求消防安全人人过关。”徐筱林向检查组介绍，医院为周边居民提供出院后的康复服务，按住院手续办理，来此康复的老人都被安置在较高楼层，住院楼共240张床位，现有住院病人236人。
检查组随即前往高楼层检查。在六楼楼梯间，专家发现了问题。原来，从此处可上天台。天台上，赫然矗立着几间用于办公的房屋。站在天台楼梯口向窗口望去，是一间办公室，里面还有人员在办公。然而，想从此处进入办公室，需要绕着房屋，走过一条狭窄的通道，且要跨过两条管道，还需要注意不要被铁架等杂物碰到。检查组来到一道小门，但这道小门已经很久未被打开了。
检查人员表示，此处连接天台楼梯间，如果将其作为逃生通道，则完全没有办法使用。作为办公用房，应该在靠近天台楼梯间的位置开一道门，用于紧急逃生。
“这属于违反相关章程的建筑。”专家向一同检查的徐汇区消防救援支队支队长问道，“ 有没有来检查过？”
支队长表示，2021年检查时发现了该违反相关章程的建筑，但“拆违”不归消防部门管，只开具了罚单。
事实果真如此吗？检查组仔细地了解得知，蓝生万众医院于2009年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为节约空间、设置更多床位，就将办公用房设置在楼顶的违反相关章程的建筑内。
专家介绍，很多医院尤其是建成时间比较久的医院，面对就医人员增多的压力，会通过违规加盖、设立隔间，不断扩建，且很多都使用易燃可燃材料装修，若发生火灾，不但会加速火势蔓延，还会使逃生变得困难重重。
在查阅蓝生万众医院安全风险隐患排查整改资料时，检查组发现徐汇区卫生健康委员会聘请的第三方安全检查机构查出的隐患全是一般隐患，行业部门监管责任还需进一步落实。
离开蓝生万众医院，检查组来到位于徐汇区吴中东路518号的上海伽玛医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上海伽玛医院）进行明查暗访。
据医院相关负责的人介绍，医院分南北两栋楼，南楼于1994年正式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北楼于1998年底投入使用。
检查组发现，南楼、北楼消防通道的门均不属于乙级防火门。“当时是怎么通过验收的？”专家不禁疑惑。
业内人士指出，一些建立时间早的医院防火设计标准并未与时俱进。近20年里，建筑规划设计防火规范多次变更，但医院建筑还是按兴建时的防火规范进行验收和检查，消防设施极不健全。
这一说法在接下来的检查中得到印证。随着检查深入，检查组发现上海伽玛医院到今天都没有设置自动喷水灭火系统，楼梯间还安装了燃气管道。尤其是北楼楼梯间为敞开式，不但不能抵御烟火侵袭，还有几率会成为烟火向其他楼层蔓延的通道。
事实上，敞开楼梯间这一安全风险隐患，早在3月8日就被徐汇区消防救援支队发现，其责令该医院5月31日前整改完毕，但直到检查组到来时，医院安全员还向检查组专家咨询“敞开楼梯间要不要封闭起来”的问题。
敞开楼梯间、未设置自动喷水灭火系统等隐患在上海永浩护理院同样存在。检查组发现，该护理院消防设施审批时按照医院规范进行设计和审批，但实际使用功能为医养结合的老年照料设施，很多消防设施不仅缺乏，且未按老年照料设施的实际使用功能进行设置。
检查人员表示，对医院里的老人、病人等行动不便的人员来说，自动喷水灭火系统等消防设施是发生火灾时保护生命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缺失或老化，就如同阵地上的战士没了武器，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扑上来。
专家表示，很多老旧医院没有更新消防设施的动力。公立医院由于一直是检查重点，这倒逼其主动补充和更新消防设施，因此在消防设施方面投入较多。而私立医院有更大的经营压力，在消防安全方面不愿投入更多。
“这里怎么没有防火门？”在蓝生万众医院五楼楼梯间内，专家指着空荡荡的门框问道。
专家说，发生火灾时，如果没有防火门，浓烟飘进来，行动不便的老人很容易窒息。
有统计显示，火灾中被浓烟熏死呛死的人数是被火烧死人数的四倍至五倍。在众多火灾案例中，大火产生的浓烟是夺人生命的“第一杀手”。
在检查其他防火门时，检查组发现，该医院很多常闭式防火门不是常闭而是常开的。在检查人员提醒下，徐筱林才急忙赶过去把常闭式防火门关严。
检查人员表示，防火门从常闭到常开，能够准确的看出医院一些医务人员的安全意识十分淡薄，应急知识极度匮乏。
在五楼住院部，专家随机抽问一名医务人员：“如果发生火灾，应急疏散要多久？”
“2分钟。”该医务人员不假思索地回答，“五楼有41张床位，我们有前后2个通道，分别走楼梯进行疏散……”
“老人行动不便，走楼梯如何疏散？晚上这里有几个人？疏散这么多病人需要多久？”专家立即打断该医务人员。
“晚上有1名医生、3名护士加7名护工……”可能自己也觉得这么几个人难以迅速将病人全部转移至安全区域，该医务人员瞬间低头不语。
“你们所说的2分钟，是指医生和护士转移的时间吧，病人呢？”专家说，应急预案里要把病人的转移时间算进去。
在上海伽玛医院，专家用同样的问题将一名医务人员问得不知所措，找借口跑掉了。该医院相关负责人不得不点头承认，医院应急预案制定不周全，也没有开展过演练和桌面推演。
在黄浦区老年护理医院，检查组在医院消防控制室当场设置11楼发生火灾的情景，检测值班人员的应急处置能力。见值班人员在思考该给谁打电话时，检查人员趁机问道：“如果此时11楼发生火灾，该通知谁？”
“错！这样就晚了。”检查人员立即纠正，应该先通知离起火点最近的人，进行初期处置。值班人员思考给谁打电话，暴露出该医院各楼层消防应急人员配备不满足实际需要的问题。
检查组指出，从检查情况看，很多医疗机构在消防设施配备、制度落实、从业人员安全意识方面存在短板漏洞，尤其是一些医疗机构以住院之名行养老之实，把厂房租赁过来后改建为“医养结合体”，但因不舍得投入，其消防安全标准远低于养老机构的消防安全标准，埋下不少隐患。
检查结束后，徐汇区消防救援支队立即约谈蓝生万众医院和上海伽玛医院主要负责人，并将违章搭建情形抄告有关部门，督促院方进一步研究细化消防应急预案，特别要做好夜间应急处置方案；责令上海伽玛医院于5月31日前完成隐患整改，逾期未整改，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长宁区消防救援支队约谈了上海永浩护理院负责人，下发责令整改通知书，依法立案处罚，并责令该单位于5月31日前加装自动喷水灭火系统，设置封闭楼梯间。目前，上海咖玛医院、永浩护理院相关隐患已完成整改。
原标题：《专项整治在行动｜上海一医院违规加盖，医务人员应急知识极度匮乏》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
